菩萨
故事的起因是一小块观音吊坠。那东西已经跟了金光瑶许久,久到金光瑶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挂件,也不知道薛洋是从哪翻出来的。
翻就翻了,偏偏此人没有半点不好意思。他自己把玩了一阵没把玩出什么名头来,又凑到金光瑶面前讨嫌。
金光瑶无奈,却又不能拿他怎么,只能道:“薛公子,你就不能叫我清闲片刻?”
“清闲,也不见你叫我清闲。”
薛洋依旧是那种半是嘲讽的腔调。他这句话后许久未出声,金光瑶出于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,见他作一幅可怜兮兮的姿态,真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。
“薛公子,我怕了你还不行吗?你又要做什么?”
薛洋拿出那个挂件在他眼前晃了晃,问,“这个哪来的?还挺好看。”
“这个啊……”金光瑶顿了有一段时间,像是往前翻了很久的记忆。
“是我母亲给我的,说是辟邪。”
“依你如今的境遇,我看它也没起多少作用。”
境遇?纵使过程曲折了些,可他如今不也风光无限。
“怎么说?”
“那得看你把自己放在个什么位子上了。若你是个名门正士,身边有个我这样的人,实在不能算得上是避了邪祟;若你不是,处在这么个环境下,也谈不上。”
“成美说的是。”
“我这么说你不生气?”
“事实而已,有什么好气的。”
“你倒是大度,被瞭望台磨出来的脾气?”
金光瑶无奈叹气,神色有些疲惫,“或许吧。”
薛洋突然覆上他的额头,莫名道:“你说你呀……”
他这一声太低,金光瑶没听清楚,疑惑道: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金光瑶并不纠结,“好吧,薛公子明日里有什么安排?”
“那得看你了,看你给我安排什么了。”
“我……明日里无事,薛公子不如同我出去走走,如何?”
“行啊,我听你的。”
薛洋此时应得痛快,完全没想到次日金光瑶天不亮就叫他起床。
“金光瑶你有病吧?!”
“明明是薛公子昨日里说亲口承诺都听我的,怎么不过短短一夜光景,就不做数了。”
薛洋撑着身子坐起来,“是是是,我说的 我说的,那金宗主,我们去哪儿?”
“去个离兰陵稍远点的地方。”
“怎么,境内转腻了?”
“是有些疲乏。”
“你就是顾虑太多。”
金光瑶无心和他计较,敷衍道:“薛公子教训得是。”
他如此这般,薛洋也不好再去讽他,一路沉默着随他到了兰陵境外。他见金光瑶颈间的玉石吊坠,观音慈眉善目,突然想起了他少时造访过的一处寺庙。
那里并不是多繁华的景象,位置偏远名气不高,时间长了难免年久失修。
他进去转了转,见里面的僧人也稀疏,多处地方都已蒙尘,只有高坐莲台的观音菩萨依旧洁净如新,连玉净瓶里的柳枝都还是新鲜的。
他没有信仰,自然无法理解。不过那时只是偶然到访,转一转也就罢了,没去提什么“建议”。
他又想到了金光瑶要给他母亲立的那个庙,他同样的不能理解。但如果把庙里的神明换成金光瑶,他想,他也希望他能有一个好名声,受后人供奉。
“你那件事筹备的怎么样了?”
金光瑶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一点好奇,知晓此人不过随便找个话题罢了。
“还没开始。”
“怎么这般慢?”
“欲速则不达,总要徐徐图之。”
“切,你不怕夜长多梦?”
“怕自然是怕的,不过薛公子帮我把一切都清理干净了,我不就可高枕无忧了吗?”
“好啊,用不用我再给你弄个金身塑像。”
“那倒不必,薛公子这般为我着想,不若到时我再给你立个庙,你瞧这样可好?”
“你怎么净喜欢搞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,我可不是什么菩萨。”
“自然,你是个恶鬼。”末了又嫌不够确切找补了句,“是从十八层炼狱逃逸出的恶鬼。”
薛洋盯着金光瑶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道:“你倒生了幅慈眉善目的好皮囊。”
金光瑶但笑不语。
“怎么?我夸你呢,你不高兴?”
“我可担不起薛公子这句称赞,你夸我一句,必是要讽上我两句。我猜你下句便是,‘可惜是个蛇蝎心肠’。”
“差不多。不过我前几日翻书寻到了个更适合你的词,你猜是什么?”
“我就不猜了,薛公子直说就好。自你之口出的,我什么都能接受。”
“佛口蛇心。”
金光瑶只愣了一瞬,而后笑开:“薛公子有心了。”
“既夸我有心,那就许我点好处。”
“今日不是同你出来了吗?”
“就这啊?”
“不然你还要怎样?我又不似你那般清闲。”
这话要放在往日里,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,薛洋总归是要闹上一番的。可今日他只是朝金光瑶笑了一下,趁此人不备摘了他颈间的吊坠。
“别闹,还我。”
“我不,你这挂坠有发挥不了什么作用,你也不信这些,还留着它做什么,不如扔了。”
“薛洋,别闹。”
他没去说什么“这是母亲留给我的”之类的话,只是叫薛洋别闹。
薛洋与他拉开几步距离,四下环顾了一番,将那个吊坠扔到了水里。
水流湍急,应该是找不回来了。
“薛洋!”
“生气了?”
“犯不上,只是没什么兴致了。你要想玩可以自己待着,我不陪了。”
“我自然是跟着金仙督了。”
“随你。”
金光瑶转身离去,薛洋握了握手中的吊坠,将它塞到了衣里的口袋里,这才跟上金光瑶。
“真不生气?”
“我不都说了吗,犯不上。”
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薛洋的右手,做了个全套的戏。
他自然不会为薛洋一些无伤大雅的私欲生气。
“回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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